休哥张开大嘴来不及细品就狼吞虎咽下去,看来他是真的饿了。等吃得差不多了,肚里有食心不慌时,他才撇撇嘴说:“合着识时务才吃得上多宝粥,那我要不配合你还要把我饿死咯?”
“那是当然!吃下我做的粥,就等于发下了誓,吃人嘴短嘛!你要是怙恶不悛,我可就要为民除害了。”
“但这不就成了食言吗?何况三十六谷轮回,隔天就不再身体里了。”
“你的想法太浅显!没有消失的五谷,哪来存在的我们?只要人活着,它们就不曾死去。”
对休哥来说,陆银雪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二人一边喝粥、一边钩深致远、探赜索隐,终于在愉快地谈笑中共度良宵入佳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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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以后,耶律休哥专心为政,省赋役、恤孤寡,严格约束士兵莫要侵犯宋境。他在幽州大搞建设,不是种桑蚕就是修渠灌溉,百姓深受其力。之前他从不审理冤狱,大小案情都交给邢抱朴,现在也肯抽出时间亲自断案了。
宋国的边民也感觉到,不管将来有没有恶战,至少眼前能过几年安稳日子,边境的青纱帐一望无垠很是茂盛,接连好几个丰收年。有时也会有些不听使唤的牛羊犬马越入辽境,被休哥的恶名从小吓到大的牧童哪儿敢去追!于是休哥便命人将牲畜悉数送还,休哥渐渐地一改凶神恶煞形象,渐渐地在大宋边民中有口皆碑。
有个契丹骑兵也瞅着宋人的庄稼眼馋,借着送耕牛的机会一去不复返,成“归明人”了!他没少在宋国胡编乱造、添油加醋地败坏休哥的名声,说他抠门吝啬、苛待士族,自己却奢靡享乐,不但豢养白色海东青,而且非三十六种豆子慢炖而成的粥不吃,以讹传讹,几年之后就成了七十二种、一百零二种豆子了。
于是在大宋北地,关于休哥的传言有着两股截然不同的画风,互争高下的辩论也成了两派拥趸们农闲时的乐趣。
公元九九八年,耶律休哥明显地感觉到体力不支、大去不远。才刚九月,幽州就下起了冰雪,还把几间汉家的草屋和十顶契丹户的毡帐压塌了。休哥听后心念百姓十分着急,不顾连续数天咳得吐血的身体也要到百姓家中,见一切安置妥善才肯回去。或许是他光顾了高兴,忘了留意脚底下,竟然踩到冰上滑了一跤,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陆银雪、耶律斜轸、胡鲁不和萧特末的脸,他们都围在他的床前关切地守候着。不一会儿,连太后也挽着韩德让的手臂跟皇帝一同来看望他了。
等人们离去,帐中只剩夫妇二人,耶律休哥仿佛看见了引路的冥差,有些话再不说就再也不能说了。
关于陆银雪的身世,这么多年他都隐而不言,也暗中派遣勇士西行想寻到她口中的亲人给她个惊喜,然而却无迹可寻,她口中的西域也和勇士们眼中的西域有着天壤之别。这不能不令他心生狐疑。
陆银雪也预感到死别将至,未等休哥开口,红着眼,将一切都说了出来,从她的家乡家人到海内海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从斜阳半倚说到星月高悬。此刻,她仿佛觉得自己重回少年时,正带着男朋友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