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何出此言?您富甲一方、手眼通天,又有贤弟在侧、美姬在旁,尚且这般多愁善感,我等凡夫庸才还有活路?”此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答话的年轻人叫伊清泠,雅量瑰姿、腰带十围,精骑善射,虽自称平民可出身却不俗,其父名为伊审征,乃是后蜀国主孟知祥的女儿崇华公主孟久柱之子,是个名副其实的贵胄子弟,同时对我还有救命之恩。
半年前我去凤翔押一批茶叶和党项人交易换些枸杞,他们为了多获些利没少得寸进尺,我体谅他们路途遥远来一趟不容易,便再三退让,可谁想到他们非但不见好就收,反而蹬鼻子上脸赤裸裸地破坏市场定价!这我可不干了,就跟他们磨上了嘴皮子,一来二去的最终我们各退一步做成了这笔买卖,可我却因此耽误了回客栈,只得跟着随从们露宿野外。
这几个保镖长年走南闯北,年轻力壮、武艺高强,对我们也俯首帖耳忠心耿耿,有他们在,我并不用担心遇上歹人。结果,让我始料未及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我准备挤几滴尿再踏实睡觉时,我本能地觉得周围杀气渐至,不由得毛骨悚然,想尿却尿不出来。
忽然,鸣镝声响划天际、破云霄,身后不知是何重重倒地。我提上裤子回首一看,竟然是一只幼虎,不过现已奄奄一息。
这时,一个年轻人朝我走来,借着夕阳的余晖,我看清了他的脸,他就是伊清泠。
“去年立冬,皇帝似要大力用兵契丹,有一举收幽云之志,这是好事!从晋帝石敬瑭割地称臣又称子后,我中原百姓未尝有一日不图谋北伐,今得明君怀大志,天下之幸也。”
柳一苇情真词切,在场宾客皆点头,可我总觉得这套词听着耳熟,这不就是冬至那天征兵的征到我们头上来了我随性而发的嘛!当今天子柴荣早年在邺都贩卖茶叶补贴家用的时候曾与我俩有过几面之缘。那时我俩正到好朋友西突厥巨商颉跌鼠尼施与糜涉兄弟府上做客,却意外遇到前来提货的柴荣。其人气度卓尔不群、不卑不亢、沉稳庄重又谈吐得当,我们一见倾心。后经鼠尼施引荐,便结为好友,交谈甚欢,时常一同饮酒作乐,共言国事,但却因战乱最终天涯两端了。
柴荣没有贵人多忘事,似乎还记得这段交情,特意派征兵的官吏来跟我二人私下说叫我们直接分当控鹤军和虎捷军的长官,这待遇可不薄!我没指望他能忘了我们的相貌从而可以找人顶包蒙混过关,便准备了不少冬装夏衣真打算领命上战场了。跟我相比,柳一苇可是武功盖世,可他却非常恐惧,万分焦虑。我还开玩笑说他越老越怕死,他却并不理我,仍旧不展愁云。
“哦!我明白了,柳公是嫌北地苦寒且山高路远,不愿再费力劳神了否?”
这伊清泠果然了得,仅凭一句话就猜得八九不离十。
柳一苇看看他,并不说话,神情无比惆怅,算是默认了。
“柳公莫悲,您自有神兵助!”
“哦?”柳一苇来了兴趣,似乎清醒了些,慵懒地说:“我倒是很想听听这弦外之音。”
“我府上有一奴,因为长得和您的贵相相像,被我接连提拔,现在也终是他尽忠的时候了。只是蒋公……”
“其渊他如何?”
我如何?那还能怎样,当然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来冒名顶替呗,我也抢答一回:“劳恩公费心,伋心中不忍,我自当披挂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