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孟旷忙道。
“别,你都累一晚上了,在车里歇歇。把风的事就交给我吧,我一个老爷们,不能总让你们女子冲在前面做事。”
“那我等会儿换你班。”孟旷道。
清虚笑了笑,也没答应就钻出车去。他下了马车,准备先去查看一番这破院子,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保暖的东西。
车厢内一时沉默下来,穗儿和孟旷谁也没有开口。片刻后:
“十三哥……”
“那个……”
二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愣住。孟旷忙道:
“你先说。”一边说着,她一边坐到了穗儿的对面。
“今天谢谢你,十三哥。谢谢你能带我来,让我见老姑姑最后一面。”穗儿唇角弯起微弱的弧度,眸光中仍然凝着悲伤。
“客气什么,我说了我会帮你,我就一定会做到。”孟旷道。
“说实在的,我还真以为你会不答应的。”穗儿道。
“为什么?”
“你当真就不怕我趁机跑了?”穗儿问,面上终于起了一丝笑意。
孟旷却笑着摇了摇头:“除了我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就算你要跑,在我眼前你也跑不了。”
不知为何,瞧见她这般定定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穗儿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面上起了热度,别过头去有些不大敢看她。
孟旷却盯着她问道:“其实我很想问,你告诉我的七成事实中,是否包括你的身世。”
穗儿闻言,垂下头来,半晌才答道:
“我也只知道一鳞半爪,不比你们多多少。你们大概是觉得吉祥鸟的那个故事很可疑吧。但那个故事我是真的没有听完整,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再听完整了。但……我自己确实隐瞒了一些事,是与我娘亲有关的。既然你们都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世,今夜老姑姑和我娘亲的关系也明晰了,我想我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孟旷认真的看着她,就听穗儿道:“吕景石曾在内官监翻到过一本记录,其上记载了隆庆年间的一些宫廷中的人事调动。隆庆四年三月,景仁宫主位贵妃李氏向内官监要求多派两名都人、两名内侍入景仁宫,内官监便拨了人去。上面记载了所拨之人的名单,里面就有我娘亲的名字——李明惠。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还有祁雨禾的名字,是老姑姑。她们两个人是同一时间,也就是隆庆四年三月被分派到了景仁宫服役。”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孟旷问。
穗儿摇头:“各宫问内官监要使唤人手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景仁宫作为地位尊崇的贵妃主宫,不可能会突然间缺了人手。贵妃亲自问内官监要人是很罕见的,可以猜想当时景仁宫内有什么变动。后来我让吕景石有机会就尽量查找翻阅一下隆庆年间的记载,有什么特别之处就记在脑海里,整理出来递一个条子给我看。吕景石不久后发现了异常,就是所有文书记载几乎都有隆庆四年年初撒马尔罕使团入京朝贡,敬献西域珍宝和美人的事。但此后这些西域珍宝以及美人的去向全部都断了,就像凭空蒸发了。吕景石问了问内官监管理档案的老内侍,说是今上登基伊始,太后掌朝,曾命宫中晒书清理档案,在那之后很多档案记载就不翼而飞,怎么也找不到了。包括一部分先帝的起居注,还有大量的宫人名录。这个老内侍也是当时被调过来管理档案的,前一位管理档案的人不知被调去了哪里。不仅如此,很多隆庆年间的内侍宫女,尤其是曾在景仁宫服侍过的人,全都人间蒸发了,很多人怀疑是太后为了隐藏自己与前首辅之间的秘辛,把这些人全都灭口了。如今还能知道隆庆年间宫廷之事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隆庆四年初至隆庆六年初这两年的时间,不论是文书记载还是人们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只言片语和零星的传闻还残留在宫中。”
“穗儿……”孟旷呼唤她,穗儿却依旧低着头,思虑深重。孟旷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道:
“穗儿,你看着我。”
穗儿终于回过神来,琥珀瞳眸惶然地望着孟旷。孟旷问她:“你在担心什么呢?是揣测自己到底是谁的女儿吗?是不是怀疑自己会是隆庆帝的女儿,会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是不是怕如若你当真是公主,会引来不轨之人的觊觎和利用?或者引来灭口的杀身之祸?”
穗儿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她心里所想全部被孟旷言中了。
“你想不想当公主?”孟旷问。
穗儿苦笑:“且不论我到底是不是,天底下也没有我这般命途多舛的公主。”
“想还是不想?”孟旷意外地执着于这个答案。
“不想。”穗儿摇头。
“好,那问题就很简单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怎么做?”穗儿怔忪地问。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孟旷微笑着说出了这样一句杀气腾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