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的呵斥让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银行是最讲究论资排辈的，以下犯上的情况决然不会发生，所以高高在上的董事们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付这般嚣张的下属。
白石不管这些，他朗声说道：
“大和田常务的言论让我不由想起华尔街对于日本企业腐朽制度的嘲笑，终身雇佣制、年功序列，当欧美企业盛行绩效主义的时候，日本企业却紧握着早已僵化的制度，好像传承下来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珍宝。”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爸爸国拉下水，逆子敢对爸爸说三道四吗？
“在这个业绩为王的时代，我们的晋升和工资却与能力无关，而是同年龄还有资历挂钩，职场上论资排辈，前辈说的话不允许反驳，长此以往，有才能不愿熬资历的年轻人只会选择离去，我们会面临大量的人才流失，剩下的人也失去了冒险和创新精神，对于公司的长远发展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大和田闻言露出不可抑制的厌恶，他有些不耐烦地驳斥：
“你懂什么，我们正是依靠着被你批判的传统制度，才让所有的员工拥有归属感，将公司当成自己的家，热爱自己的工作，正是全体员工努力工作，才创造了日本经济的腾飞，这是业界的共识，企业向来认为我们应当坚持这个优良传统。”
“向来如此，便对吗？”
“终身雇佣、年功序列、热爱公司、公司是家，这些全都是过去的幻想，大和田常务，时代已经变了！在愈发全球化的今天，公司与公司在竞争，国家与国家在竞争，这时候讲什么人情世故是无法活下去的，到头来只会被吃干抹净，时代绝不会倒退，无法改变就必将毁灭，你所坚持的只是旧时代的残余，新时代没有能承载它的船！”
“太狂妄了！区区一个课长而已，竟然大放厥词。”
“混蛋，你一定是阿美利坚派来扰乱我们公司的奸细！”
“道歉，跪下，给我土下座诚心诚意地道歉！”
白石挑了挑眉，不得了，人群中混入了招核时代的余孽。
“都给我安静！”
大和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原本批斗白石的董事们立即噤声。
“山室白石，你的言论只能证明对国内环境完全不熟悉，这让我更加肯定一点，东京不是纽约，中国有句古话：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你在纽约能做到的事情，不意味着在东京同样能够做到，给我先老老实实在基层做起，明白了吗？”
“无法在东京做到相同的事吗？”
白石眼睛一转，心中生出一个计策。
“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
大和田一愣。
“既然你认为我复制不了纽约的奇迹，那么我们打个赌如何？就赌我能不能在这里创造另一个奇迹。”
“另一个奇迹？”
大和田有点跟不上面前年轻人跳跃的思维。
望着对方挺拔的身躯，仿佛从未向权势弯过腰。
他没见过这么自信的人，山室白石这个男人身上有着与日本人截然不同的气度。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长期生活在国外，但是这种气度的确很能震慑人心。
但是啊，毕竟还是个年轻人。
没有经历过挫折，便以为人生的道路一直如此平坦。
大和田扭了扭脖子，仔细盯了白石一会，才露出笑容：
“原则上我这个人不喜欢赌博，不过山室君你如此的自信，我倒有兴趣听听具体的内容。”
“我听说三个月前大阪西支行为西大阪钢铁提供了一笔五亿円无担保贷款，可最近西大阪钢铁宣布破产，那五亿円也成为了坏账，有这么一回事吧？”
大和田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因为大阪西支行长浅野匡是他的人。
自己的下属办砸了事当然面上无光。
“大和田，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记得大阪西支行刚刚摘下最佳支行的桂冠，赏状还是由我亲自颁发的。”
中野行长闻言开口询问，他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不知道大阪西支行五亿坏账的事情。
并不奇怪，身为世界第三大银行，五亿円坏账只是个小数目，还上报不到他的办公桌上。
“是，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相关的情况，问题出在融资课课长半泽直树身上，西大阪支行为了贷款做了假账，半泽课长在财务报表审核时没能发现。”
大和田低下头做出恭顺的模样。
“是这样吗。”
中野行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白石顺势接过话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