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输了,有容止锦在她身边,他也不必担忧。
方婳将药盏拿去华年成的营帐,华年成还未回来。她径直去找容止锦,却远远地看见前面一名女子走过,方婳吃了一惊,忙拉住一侧的士兵问:“军营里怎么会有女子?”
那士兵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婳。
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不也是个女子?
再回头,那女子早就不见了,方婳想了想,快步朝容止锦的营帐走去。
容止锦正坐在矮桌旁埋头研究那张药方,见方婳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开口道:“你来的正好,上头有几味药珍贵的很,军医里也不会备着。”
方婳径直在他面前坐下,道:“那去那边药店里买,我们明天离开这里。”
容止锦大吃一惊:“我可跟你说啊,我要走挺容易,可你要我带上你就麻烦了。我眼下没有面具,你叫我怎么带着你溜出去?”
方婳不觉一笑,道:“不必溜出去,我已经和师叔说好了,我骗他去越州看袁大人。”
“什么?”容止锦睁圆了眸子,“他就这样答应了?”
方婳点点头,示意他将药方收起来,他又问:“万一苏丫头不和轩辕承叡在一起怎么办?”
她的心头一震,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容止锦见她愣住了,笑一笑拍着她的肩膀道:“那也到时候再说,也许就在一起呢,我这不是也随口说说。”
方婳勉强一笑,他起身倒了茶水给她,促狭笑着:“怎么,不陪着他,倒是愿意来我这里了?”
她横了他一眼,转口道:“我见营中有位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容止锦愣了下,才似想起来,浅笑着道:“据说是路上救下的难民,听说死了丈夫,家里只有她一人了,她哀求着袁将军将她留在营中,忙帮照顾伤员。”
“是吗?”方婳微微蹙眉。
容止锦试探着道:“怎么?就许你能留在军营,别人就不能啊?不过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看陈姑娘也不像是会对九王爷上心的人。”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方婳低声喝斥他,他也不恼,自顾喝了口茶,悠闲地笑起来。
袁逸轩吩咐了两名副将下去准备,才转身坐下,便见有人掀起了帘子入内。
他抬眸瞧了一眼,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多次了,不必麻烦陈姑娘。”
陈宜宁快步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搁在矮桌上,转身道:“军医说将军身上的伤要换药,耽搁久了伤口会发炎。”
她说着,转身行至他面前,伸手便欲将他的铠甲脱下。
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肩膀,蹙眉道:“我自己来。”
她却不松手,径直解开他身上的铠甲,嗤笑道:“将军行军打仗还拘泥这个吗?你放心,我也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子。”
袁逸轩的脸色微变,虽说她是个寡妇,可这话说起来也太不知遮掩了。
他别开脸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才道:“你还没说过你丈夫是怎么死的。”
陈宜宁小心揭开他的亵衣,肩上的伤口恢复得不太好,她转身将帕子浸了水过来替他擦拭,一面道:“他是个军人,战死在沙场上了。”
“我的部下?”袁逸轩不觉回眸看着她。
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他肩头的伤,却是道:“他是王师兵,战死在越州战役中。”
棉帕擦拭着他肩头的伤,明显感觉到他肩上的肌肉猛地瑟缩。
陈宜宁蹙眉看着他,低声问:“我弄疼将军了?”
他下意识地扶上肩膀,却是摇了摇头:“那你倒是肯留在这里,你就不恨我?”
她低下头,长睫挡住了眼眸,话语低低的:“这若算起来,将军既是我的仇人,却也是我的恩人。你说我到底是该报仇还是该报恩?”
袁逸轩微微吃惊,竟是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她已重新给他上了药,又缠上了纱布,才道:“伤口有些发炎,军医说若是换了药仍不好就请将军让军医来诊治。”
她说完,转身去收拾东西,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低声道了句“谢谢”。
她却回头问:“将军要离开军营?”
他的长眉微拧,她毫不掩饰道:“刚才我进来时在外头听见你和副将军说的话了。”
他拉过衣服披上站了起来,声音冷下去:“陈姑娘听了不该听的,刚才的话也是不该问的。若是没事,你先回去吧。”
她将东西拿在手上,朝他福了身子道:“那我先回去了。”
径直走出营帐,陈宜宁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方婳从容止锦的帐内出来,她亦是看见了她。
方婳不觉站住了步子,见面前的女子毫不犹豫朝自己走来,脸上带着笑,道:“这位就是方姑娘吧?”
“你认得我?”方婳吃惊地问。
她笑着道:“久仰方姑娘的大名,就算不曾见过,却也时常听过。我叫陈宜宁,是留在营中帮忙照看伤员的。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先去忙了,那边还有很多伤员需要人照顾。”
方婳点点头,侧身让开。
她快步离去,丝毫不见犹豫。
方婳却忍不住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虽穿着粗布麻衣,却仍是一副美人胚子,举手投足见尽是一派大家风范,看来她的出身并不低。
陈宜宁的背影已经不见,方婳才转身回到燕修的营帐。
悄然行至床前,只见燕修的俊眉紧拧,额上是一片薄薄的汗,方婳不免靠近,他已睁开眼来。
她伸手探上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她担忧地问:“怎么了?”
他低声一笑,开口道:“华年成说我的腿失血过多,筋脉不畅,他开了些药有助于疏通脉络,我喝了,只觉得浑身血脉流畅,眼下热得很。”
她握了帕子替他擦拭着汗,仍是不安道:“这正常吗?不然我叫他来看看?”
“不必。”他拉住她。
方婳无奈,只好道:“那你等我,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擦擦。”
他点头。
打了水来给他擦身子,方婳一眼便瞧见他腹部拿到长长的伤疤,她下意识地抚上,这是她刺的……
“婳儿。”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回眸看他,哽咽道:“很难受吗?”
他摇头,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过去,伸手圈住,叹息道:“明日过后,又不知何时才能见你,婳儿,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