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晶莹,她急忙摇头:“不,你哥哥做得很好,只是你父亲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
燕欢喃喃道:“那皇爷爷怎会……”她的话语一顿,似是猛地想起什么,眸华看向太后,皱眉道,“倘若皇爷爷真的有那种意思,那柳贵妃为何还要设计杀死哥哥让九皇叔成为储君?”
若真如太后所说,柳贵妃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当年替柳贵妃喊冤的呼声她不是没有听到,哥哥遇刺时,柳将军与九皇叔正好离开行宫,九皇叔声称是回宫却不曾回来,后来元白说他被人打昏了丢在车内,他醒来时发现他们在皇陵,只是当时碍于元白的身份无法出来作证。但仅仅只是这些便已足够,柳将军没有不在场证明,柳贵妃有动机!
而她与母后,只需要听到元白的话就断定哥哥的死于九皇叔和柳家有关!
这么多年她也一直这样认为,可她从不知道皇爷爷中意九皇叔的事,遗诏,当真有遗诏吗?
太后已再次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燕欢,她开口道:“即便当初先帝有此想法,想来柳贵妃也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才会做出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来。你大约不知道,当日先帝召见柳贵妃,听里头侍奉的宫女说,先帝还把药盏直接砸在了柳贵妃的身上,可见对她有多失望。”
燕欢的眼底掩不住的讶异,她突然又道:“既如此,为何幕后觉得皇爷爷临死前可能留下了遗诏?您找过?”
太后没有否认:“是,哀家的确找过,但是没有找到。先帝驾崩已是柳贵妃死后两年,你们于他来说是孙子辈,隔了一代总比不上儿子来的亲,他早从失去你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再者,他该也信了柳贵妃的事与你九皇叔无关,他要改立储君也不是没可能。只有哀家始终觉得那件事和九王爷脱不了干系!”
燕欢的脸色铁青,看燕修如今做的种种,他不就是要皇位吗?她也愿意信母后所信,就是燕修害死了她的哥哥!
可眼下,若是没有遗诏还好,倘若燕修手中真的有遗诏,那事情可真就复杂了。
夜里,燕欢独自从御书房回至紫宸殿,她又收到了前线传来的密信。
信中确认袁逸礼死于袁逸轩的手上。
她的手指一颤,信纸飘然从手中滑落,轻轻落在地上。
她一手扶着木窗自嘲一笑。
本就是她设计了这个结果,为什么再听到确信的消息时心里还是那样难过。
袁逸轩一定会很恨她吧?
她又何尝不是!
他们兄弟,一个两个都背叛她,把她的信任无情地践踏!
她的心碎逸轩知道吗?她的失望逸礼知道吗?
“哈哈——”她突然笑出声来,长夜漫漫,那笑声竟是这样凄凉悲伤。
玉策匆忙自外间入内,见她凄凉笑着倚在木窗边上。玉策疾步上前,低声问:“皇上怎么了?”
她回眸直直睨视着面前的宫女,突然道:“玉策,你后悔吗?”
玉策不解地看着她:“皇上,您怎么了?”
燕欢上前伸手握住了玉策的双肩,低低道:“后悔亲手杀了你妹妹吗?你后悔吗?”
玉漱……
玉策的心口一紧,玉漱从高台上掉下去拼命抓住她衣衫的情形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还有最后玉漱口吐鲜血,睁大了眼睛死去的模样……
她略低下头,掩住心慌道:“奴婢也曾后悔过,可在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还是会那样做。”
“为什么?”燕欢痴痴地问。
玉策毫不犹豫道:“奴婢是皇上的人,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好,哪怕要奴婢的性命,奴婢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有些事不该世人知道的,他们就不该知道,天下太平是皇上所愿,也是奴婢所愿。”
“你不恨朕吗?”
“奴婢不恨。”
“可是他会恨……”
玉策蓦地吃惊问:“谁?”
那一个却不愿再说,推开了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入内室。
玉策迟疑了片刻,终是转身跟进去。
光启二年五月,沧州、越州相继失守。
袁将军的军队一直横扫大梁整个西部,五月中,起义军打着匡扶大梁正统的口号往东行进,更是拿出了先帝遗诏。
沿途官员见此,纷纷归降。
消息传入长安,闹得人心惶惶。
未下早朝,太后便已早早在紫宸殿等候。
燕欢的脸色不见好,之前的担忧都成了真。
太后未开口,便闻得她道:“母后还是先回去吧,朕换下朝服便要去御书房召见几位重臣。当年皇爷爷也不过是错信了九皇叔,您也不必怕,这件事朕会解决。”
“你打算怎么解决?”太后不甘心地问。
燕欢沉着脸,说实话她心里也没有底。
外头,钱成海匆匆入内,禀报道:“皇上,晋王殿下求见!”
燕欢吃了一惊,蹙眉看向太后,太后的脸上也有疑色,不禁道:“他来干什么?”
钱成海低头道:“晋王殿下说,带了一个人来见皇上,称皇上一定会高兴的。”
“传。”她吐出一个字,随即转了身入内,由玉策伺候着更衣。
厅内,晋王见燕欢出去,忙上前来行礼。
燕欢虚扶了他一把,道:“眼下这个时候四皇叔怎会来长安?”藩王无召不得回京,晋王这个时候来,莫不是见她帝位不稳吗?
晋王却是笑着道:“臣在越州时遇见了一个人,臣知道皇上定是思念得紧,所以特意给皇上送来。”他拍拍手,一个侍卫将一人抱着入内。
燕欢的目光瞧去,侍卫怀中的女子紧阖着双眸,她早已一眼认出她来。
是方婳!
怎么可能?燕修还活着,他不是没有救她吗?
她的神色紧拧,疾步上前一把摞起了方婳的衣袖,手臂上的守宫砂早已消失。燕欢不觉讶异,片刻,她才暗自冷笑,她当时真是昏了头了,千娇百媚是他下的毒,他怎么会没有解药!
晋王见她的脸色大变,以为是她知晓了贵妃与礼部尚书的丑事,想着袁家是不能翻身了。他张了口正要说话,却听燕欢道:“四皇叔长途跋涉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来人,送贵妃回宫!”
她现下还想不明白既然燕修与方婳都没死,他们又怎会不在一起?不过眼下,她有方婳在手,无异于握住了一张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