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你,害你作甚?小小年龄,一副恶毒心肠!真真其心可诛!”
若不是气到极点,儒雅风度的沐天恩,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十几岁的小女孩说出这等话。
丽姿呆傻了,愣了约有半刻,忽然放声大哭。
她所有小动作,所有针对俞清瑶的言行,都是为了博得舅父的宠爱啊!可现在,舅父厌恶她,讨厌她了!那她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早知如此,一个俞清瑶?十个她也能忍受啊!
哭得喉咙沙哑,天昏地暗——对她而言,这个世界都坍塌了。锦衣美食没了,可以忍受,再也没有舅父的疼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不走,我不走,死也不走……”
前头有烹茶不知好歹的触柱,唬得人触手不及,怎可能再发生一遍?李春家的早就预备下了几个健仆,瞧见杜氏眼色,立刻动手,死活拉着丽姿姐妹下去了。想死?死在侯府外,谁也不管!
比起母亲的万念俱灰,妹妹的撒泼哭闹,丽君是唯一还能保持镇定的。
“容我说两句话!”
膝行两步,她仍保持端庄仪态,对杜氏磕了头——目不斜视听风、扫雪,翡翠能背叛俞清瑶,听风扫雪背叛她,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唯一的不忿,只有心中的一丝怨念罢了。只要忍下过了这一关,未来的天地还广阔着。
“请夫人三思而后行。丽君今年十五了,已到及笄之年。侯府对我母女多年的供养,一直谨记在心。”说话时,语气温柔恬静,显示多年的教养不是白费。
她缓缓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比花还娇,比雪还白的俏脸。这张脸,就是她最大的资本,也是她赌杜氏不会轻易送她们母女离开的原因。
“清瑶妹妹受了委屈,我知道。我愿意到静书斋下跪求肯,直到她原谅,为奴为婢也无怨言。舅母,看在多年情分上,能否再给丽君一次机会?”
浅淡的笑意,正是对世家女子要求的标准,笑不露齿,端庄静美。
她在提醒杜氏,这会子把她们母女都赶走了,那侯府多年的付出,岂不是打了水漂?
杜氏听了,可笑又可悲,摇头叹息。
“你母亲,一定不曾告诉你父亲沈天亮的真正死因吧?四年前,圣上西郊狩猎,沈天亮身为兵部司郎中,负责围场的安全,却玩忽职守,使得突然蹿出的黑熊差点伤了圣上性命!当时慌乱,圣上不曾明发诏书赐死,但他自知罪孽,自裁了,对外说是病逝。圣上宽宏,不曾追究家人,可京城里稍微有些关系的,谁家不知!”
“你当我与你舅父,这些年养着你母女,是等着你们姐妹长大,好与其他家族联姻,巩固地位?呵呵,到底是小家子出来的,见识短浅,自以为是。当年要不是你舅父怜悯你们姐妹弱小,无依无靠,也怕沈家族人欺凌你们孤儿寡母,如何把麻烦揽到自身?”
丽君听了,如遭雷殛!
“……却不想,精心照料多年,今日还要遭你恶意揣度!你以为自己生的貌美,气质不凡,便能嫁入世家权贵?单凭着你父亲的大罪,哪家不长眼会要你这个媳妇!做我侯府与其他家族的联姻对象?你们姐妹,不配!”
说完这句话,杜氏既有这些年来的闷气,一扫而空的感觉,又有一种不得不苍蝇同处一室的厌烦,挥挥手,让人把丽君带下去,再也不想见了。
丽君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凝晖堂的大门,有一种回头质问的冲动,可她知道,杜氏没有必要骗她,再者,参加过那么多次诗会、集会,那些世家的女孩似有若无的排斥——原以为是瞧不起寄居侯府的缘故,没想到,真相在这里。她的父亲,早就把姐妹两未来的前途封死了。
母亲,为什么母亲不早点告诉,早知道,她怎么会妄想跟俞清瑶一挣高下?人家的父亲,是名扬天下的“诗仙”,她的父亲,是皇帝不曾下旨明发的罪人……
一念错,步步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