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煬柏也不介意她的冷淡態度,把桌掃凈,騰出壹塊地方端端正正地放上那只“三世姻緣盤”,莊嚴肅穆地口中念念有詞了大半天。
楚悅幼年在水商觀見慣了道姑裝神弄鬼的那壹套,才不把他的這些動作瞧在眼裏,就算這老道是個異人,可他是人而不是仙,怎麽能算出她的姻緣歸屬呢。這大俠打扮的中年男子,初見時還有兩分英姿勃勃的俠氣,斬太善的壹劍也寒氣逼人,可是現在,橫瞧豎瞧都覺得他表情猥瑣,是個十足的神棍。
忽而,窗外壹陣狂風呼嘯,吹開了插著窗栓的窗戶,吹熄了壹室的蠟燭,只余壹盞如豆的油燈。而神奇的事情突然發生了,那盞其貌不揚的“三世姻緣盤”突然自己轉動起來,邊動邊跳,還開口講話了:“這位美麗的小姐,妳想占蔔什麽呢?妳是要向本盤詢問妳的姻緣和桃花嗎?”語間是壹種悶悶的沙啞嗓音。
楚悅詫異地看著那只說話的盤子,琢磨了壹下,她瞪柏煬柏:“剛才說話的是妳對吧?換了壹種語聲,裝成盤子說話唬我。”那種油滑的腔調,分明就是這中年老道的專利。
柏煬柏閉著嘴巴,無辜地眨巴著眼睛看她,而後,在他閉口的狀態下,室內又響起了方才那個沙啞聲音:“小妹妹妳不用懷疑,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有壹只說話的盤子有甚奇怪的?要況我還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三世姻緣盤’,那麽,美麗的小姐,妳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我可以幫妳解答心中的疑惑喲~~免費的喲~~”
楚悅目瞪口呆,看看柏煬柏壹動未動的嘴巴和喉結,再看看那個在桌上跳來跳去的盤子,張大嘴巴問:“老頭妳……是神仙嗎?這盤子是壹件仙物吧?”
柏煬柏眨巴兩下眼,癟嘴道:“雖然俺自稱‘老夫’,但那只是俺的個人愛好,俺本人只比小妹妹妳大二十歲,是壹位風流倜儻的美大叔,丫頭妳以後能不能別張口閉口的喊俺老頭、老頭的?就算妳青春無敵,妳也不能這麽歧視俺吧!要不妳以後管俺叫‘好叔叔’吧,怎麽樣,小妹妹?”
楚悅仍然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遇上神仙,更沒想到,這所謂的神仙毫無仙風道骨,卻是壹根痞裏痞氣的老油條!
得不到回應,柏煬柏無趣地抓兩下臉,然後,那盤子又邊跳邊說話了:“小妹妹,只要透露壹下妳的生辰八字,立刻就能幫妳算出妳前世、今生和來世的三世姻緣喲~~本來算壹次要十兩銀子的,看妳這麽漂亮,銀子就不收妳的了,等算完了卦妳親我壹下就行了,妳知道的,作為壹只盤子,我很少能收到來自美女的香吻,怎麽樣,小妹妹?”
楚悅瞟壹眼滿臉戲謔的柏煬柏,氣鼓鼓地問:“不是說算壹次十兩銀子嗎,十兩我還出得起,妳願意給我算壹次嗎?妳真的靈驗嗎?”
“哼,十兩就十兩,”盤子興趣缺缺地說,“拿去賭壹把也好,賭到二十兩能買壹千個燒雞翅膀,賭到壹百兩就能買壹屋子美嬌娘了!那麽,美麗的小姐,妳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呢?”
楚悅仔細地道出自己的生辰八字,然後盤子就壹言不發地躺在桌上了,而後它的主人柏煬柏卻摸出壹串銅錢來推算,煞有介事地在桌上擺著。
楚悅不禁疑惑:“不是說是‘三世姻緣盤’給我蔔姻緣嗎,怎麽還是大叔妳在算?”
柏煬柏解釋道:“它剛才用‘盤語’給我透露過答案了,可我怕妳聽不懂,所以就推演給妳看,反正我和它是壹家的,它算和我算不都壹樣嗎,妳把我當成它的代言人就對了!呵呵。”說著又推了幾下桌上的銅錢,擺出幾個卦形來,然後有滴滴咕咕著什麽“阿權的八字是……”“那小子的八字是……”“咦?我的八字也來對壹對,呵呵”,最後,他終於擡起頭宣布答案,“妳還是阿權的小妾,這輩子。”
楚悅心頭壹松,這樣最好,她其實也無意去領什麽休書,這樣的結果正合她心意。看過母親二次嫁人,在背後被人戳脊梁骨嘲笑的情景,“休書”和“和離書”已然變成她頭腦中的禁忌詞。
雖然她至今未跟寧王講上話,不過她到底是他名義上的妾,壹旦被休,別的不說,整個羅府就會先炸了窩,各種新的談資會在下人那兒滋生,各種汙水也會潑向她和母親。而以老太太為首的那三房人也絕對不會給她和母親好臉色,雖則她這個三小姐嫁入王府至今,還未帶給過他們什麽好處,可他們在外人面前早就用炫耀的口氣宣揚出去了——“外甥女嫁進了寧王府!”也從外人那裏得到了“可喜可賀”的恭賀言辭,他們怎能容許她失去寧王小妾的身份?
因此,從壹開始知道自己中了金風玉露散,她就立刻往死路上想,就是因為思及了羅家那些舅舅舅母的嘴臉,思及了母親幽怨無助的臉龐,她才會想要壹死以保名節,不去給母親添麻煩。
壹年前,在她出嫁之前,老太太曾把她叫到房中進行過壹次長談,那是老太太生平跟她說的最長的壹次話。
老太太說,“逸姐兒,老身知道妳心裏怨羅家對妳不好,可妳這不也平平安安地長到了十四歲?說到罪魁禍首,還是那個殺千刀的要敬先!無情無義的狗東西,讓個窯姐弄得五迷三道的,還娶回家做了正妻,這些年從沒有來找過妳們娘倆兒壹回。那個要阜更不是個東西,妳娘好好的壹份兒嫁妝,田產宅子,金銀細軟,全倒貼了這個白眼狼……”